整扇门扑倒在地的声音有点过分响了,几人心齐齐一,看着烟尘中两个高大的影,惊骇不已。
亲兵了个噤声的手势,游大娘只能闭嘴。
轮椅缓缓碾过院里的青砖,细碎的轻响。夜色太静,便是加上两人的轻声交谈,也足够静谧。
场中人脸色一变。
“大嫂!你嘴上积点德吧!”
他低下。
他凝视她片刻,叫了一声夫人。
陈碧渠了一口气,掀开袍子屈膝跪下。
屈氏惶惶地看了一眼游大娘,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了。
“夫人,”陈碧渠又唤了一声,声音很低,“跟我走吧。”
“夫人!”
“积德?积德有屁用!积德就吃得饱饭了?!”屈氏一听更来劲,叉着腰扬开了声音,“我倒要问问,你说咱娘是不是屁崩回去把脑子崩坏了!自家都吃不饱饭靠着老大养着,还收留个来路不明的寡妇,还是个废人!又给抓药又给椅子,那镇上的贵人也没见这么发善心的!”
“你不该叫我,如果不
小妹轻呼一声,看宁昭同没有沾上洗脚水,舒出半口气,也回皱着眉:“大嫂,你说什么呢!阿宁那么晚回来也是给大哥送东西去了!”
“夫人……不该受这样的委屈。”他有点艰难地出声。
小妹涨红一张脸:“那是我阿兄的钱!你什么事?!”
韩王后的归来,意味着韩地与卫境会有无尽的忐忑、争斗、权衡、妥协、算计……还有那些居高位者的杀意与惊惶。
“是,你觉得我死也该死在丹陛上,而不能苟活在乡野里。”她声线很低,在长长的尾音里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“呵,”屈氏翻了个白眼,“送个东西送到这时候,搁那脚健全的寡妇那儿,早被人碎嘴勾引男人去了!”
宁昭同看着他,看了许久。
“你不敢?”她闻言倒是轻笑了一声,眉梢一扬似是有点讥讽,“你哪里不敢,你都习惯了,习惯了替我决定,自己觉得是对的就拼命把东西压我上——陈碧渠,说实话,你真烦的。”
“老娘真是呸了!”屈氏也忍不住了,拉开了嗓子嚷,“娘!你当认个字就多矜贵呢?!我们攒点钱送小二去镇上上学不比养那么个女人强啊!明明是贱命子还金贵,还每天沐浴,还给新衣服,也不知是不是哪里的生女私门暗娼的,你他娘的也!”
他清楚。
对着游大娘屈氏还是有点怂,声音小了点,却还是不忿:“行,我不是,那她就是了?”
一句“夫人”唤得游大娘有点紧张,磕磕绊绊问:“两、两位军爷可……”
屈氏可不怕她:“再说几遍也是这样!你敢不敢说你今天去哪儿了?啊?娘我告诉你!她今天去西营口了!那地方全是肉生意的,她这模样又走不远,早不知被男人摸多少回了!还比我们金贵”
“你认字?”游大娘完全不给面子。
陈碧渠嘴轻抿,扫了一眼院中的狼藉景象,走到宁昭同跟前,缓缓蹲下来。
“嚯!你他娘的,结果老娘成外人了?!”屈氏也是真来气了,把盆往地上一扔,“老娘辛辛苦苦给你家下了两儿两女,起早贪黑喂猪种田逢年过节还分不到块儿好肉!这不要脸的寡妇光吃饭不干活,就凭着认俩字儿就活该老娘供她?呸!我说你们是不是被她下什么”
她抬了一下眼,没说话。
宁昭同面色一肃:“你再说一遍?”
可这样屈居乡野受着野农妇的折磨又算什么呢?
“将军!”亲兵惊呼要来扶他,被他拨开。
女人尖锐的尾音被破门声压住。
这句话让他觉得心里刺得难受,压抑着沸腾的呼,他沉声:“臣不敢。”
甚至没向自己问起念念。
可东边屋子猛然开门,惊碎了所有的安宁。
宁昭同低垂眉眼:“陈碧渠,你知我跟你走,意味着什么?”
亲兵扇着周围的尘土,一边咳一边唤了声:“将军。”
将军?
02
女人衣衫不整地打开门,泼出一盆洗脚的脏水,尖声骂:“吵你娘呢!还让不让人睡觉了?当老娘跟你一样吃白饭,白天就搁屋里瞌睡呢!”
“你他娘的给我闭上你的臭嘴!”西边的游大娘终于还是被吵醒了,推开门一声暴喝,“不想过了就回家去!当你是什么金的值钱货呢!”
“你们是什么人?!什么!”游大娘面色发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