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七怔住了。这是,在唤他?
而沈令宜初次见到他,正是在校场之上。
尽人生地不熟,可狗七从生下来起就没过过这样好的日子,每天醒着依旧恍惚,好似仍在梦里。尤其是容夫人,她对狗七的好三天三夜也数不尽,当真教他难以报答。因此,他将一腔气力都用在了课业上。从大字不识开始,拼命学着天书一般的四书五经和兵法谋略;从无长开始,下功夫苦练骑术、枪法与拳法。
娘子竟有五分相似。狗七见她穿着讲究,猜忖此人定是富贵人家的娘子,自小养,哪里见过这阵仗?估摸着下一瞬便要唤人来捉他……
事实上,齐元兴对他并无甚要求。他让狗七同他家的侄子外甥们一同读书习武、留在容夫人边同吃同住,待他就像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。除此之外,他们还给他取了名字,随了齐姓。
而她的那位夫君,姓齐名元兴,是郭帅帐下的一员虎将。
他将匕首收了起来,向狗七伸出手掌,豪气一笑:“小子,这烧饼太素,跟咱走罢。”
她面色如常,待他没有半分鄙夷,就像是同邻里家的孩子闲聊般可亲。狗七听了她的话,却摸不透她的意思,只得先讪讪放下了手中的东西,眼睁睁看着她去又折返。
那时,红巾军方才攻下应天城,都洋溢着欢欣雀跃之情。军中的少年郎君们酒酣兴起,嚷嚷着要比武作赌较个高低,除却大小将领,连女眷们都出来瞧热闹。
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,即便有,他也不敢相信能落在他上。狗七为了活命跟他去了,却免不了担忧疑虑――他究竟能为齐元兴些什么呢?
“好小子。”男人一把抽出他怀中的匕首:“还留着这一手防人呢。”
狗七都快忘了烧饼是什么滋味,一听这话,他也顾不上旁的了,立刻跑过去抢来吃。妇人虽乐善好施,却也极少遇上饿得这样急的孩童,见他狼吞虎咽地往嘴里烧饼,两手不停,不由担忧:“慢些吃,莫要噎着。”
狗七面疑色,同样不敢信他。男人也不迫,只自顾自:“外车上有肉饼,咱还能另送你柄更快的刀,你顿顿能吃饱。男子汉大丈夫,便是死,也不该饿死。”
闻言,狗七一抹嘴,高声反驳:“不是偷的!”
“无为家,不如为家。今后跟着咱,定免你四海飘零之苦。”
沈令宜从前一直跟随她娘在山中东躲西藏,现下才搬来此半月,从没见过这样有趣的热闹。容夫人也乐得带她去看,好让她多认些人,免得见谁都怯生。
“供养神佛的东西,凡人用了总归不敬。”只听那妇人温声关切:“你若饿了,我正巧带了些饼来,且等等可好?”
后来许久,狗七才晓得救他的妇人姓容,是濠州城首领郭子兴的义女。
“别吓着他,来庙里上香还穿这一。”妇人回嗔了那男人一句,旋即解开包袱,招手唤狗七来:“你瞧,是烧饼。”
“小郎君。”
此时,一旁的男人也没闲着。他没那么大的善心,也没那么容易轻信人。于是他绕着狗七转了一圈,皱眉,又在原地踱了几步,突然出手将他按在地上。
妇人很快提着个包袱迈入殿中,与她一同过来的,还有位穿着轻甲的高壮男子,看模样约莫是她的夫君。狗七一见这男人,立时又警觉起来,暗暗摸上了衣内刀柄。
狗七口里全是烧饼,说不出利索话,只能挣扎着扬手去夺。可男人本不去理会他,反而细看了看匕首,忍不住赞:“都说‘将军手里没有生锈的刀’,磨得还算光亮,小子,从哪儿偷的?”
“怎么样,要不要投军?”
烧饼……
“哦。”男人不以为意:“既不是偷来的,那便是抢来的。”
校场上已然赛起来了。都是十来岁的
他其实是个极聪颖的孩子。仅过了三五载,便赶上了同龄人的进度。四书五经熟背,刀枪剑戟善用。连齐元兴都赞他天份非凡,只可惜开蒙稍晚,底子不够扎实。狗七也明白自己的不足之,但他另有所长,从不因此自苦。
……
妇人蹙着眉,扯了扯他的衣袖,示意他放这小孩子一。然而男人自有思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