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江氏守于畔,为己哺醒酒汤,此温情之景其心,亲声呼曰:“爹。”郑江氏扶之而起,犹以其为幼童呵护,言:“儿,汝莫非不适乎?今何以饮此多酒?”郑氏心内一酸,然曰:“无有,仅为小妹而悦,郑家后嗣繁茂耳。”
郑江氏闻之,缄默多时,曰:“恐非止此耳。”遂驱房中之余人,仅余彼二人。郑江氏喟然叹曰:“知子者父也,况杨家之谰言已传至郑家。子莫非瞒父乎?”
郑氏终乃泪盈于怀,郑江氏闻罢,唯问其一:“可有嘉讯以告于父乎?”郑氏强颜而摇首,郑江氏不禁怅然失望,执郑氏之手,曰:“实不知何言,言汝为吾诸儿中最无福者,偏嫁一钟情且德善之女,更弗论其前程璀璨,与汝成婚六载无女而未休之,福泽殊厚。”郑氏答:“吾终生感吾妻之恩情。”郑江氏言:“然若言汝为吾诸儿中最有福者,成婚六载竟无半丝善讯,汝岂不知因此,汝母亦晓矣,若非吾阻之,彼早惭而寻汝妻求其休夫!”郑氏闻此泫然涕,手中之丝帕亦濡:“儿谢父。”
郑江氏怜子而视,诫之曰:“汝勿徒谢,宜明吾所言之。”复闻其子迩来为其岳父所窘,家内上下多有怨彼者,心内不免为子忧急而分述:“今汝妻获圣上青眼,诸多达官显贵、清贾商攀附,赠人物者不可胜数,纵汝妻有意拒之,汝岳父岂然?”郑氏亦云:“岳父令我于少姥后院置数人,以育女嗣。”郑江氏喟然叹曰:“此诚然矣,汝膝下无女,终为世所訾,汝岳父此举亦在情在理。然汝仍需多谋,今汝无子,虽妻爱怜,然未知此爱怜何时泯矣?”继而劝其子曰:“汝归后若逢机缘,觅一敦实本分易驭者,先置后院,待……”郑氏心内绞痛,酸苦而言:“若少姥悦之,吾自弗阻,然令吾为夫者主动送人,爹,儿心伤矣!”郑江氏责之,然睹其诚然痛楚,亦不复言,顺其心矣。
郑氏稍适安舒复归席上,与诸兄弟言笑晏晏,竟未觉归杨府之时渐近。及闻杨府之仆从于郑府门前停稳车驾,迎郑氏归,郑江氏徒嗟光迅疾,然力有未及,唯亲送郑氏至门首。见郑氏恋恋不舍,潸然落泪,遂趋前为其拂泪,望此已为人夫之子,仅言:“速拭涕,须臾归家,今时愈艰,为人知晓,岂不多生臆测?”郑氏向其拜跪一礼,言:“儿将去矣。”郑江氏终难舍曰:“吾儿,朝若有困厄难决之事,切记归觅为父!”郑氏感其恩,而后归府。
待其归宅,时犹尚早,郑氏虽于郑府时拒父之议,然心终在意后院诸正值妙龄之侍从,召之至前。逐一观之,然愈观愈心躁意乱,只感己妻乃天人降世,尘寰之人本无有之者。己能攀附而上,已为前世投胎所获之鸿福,又岂会使其卑贱人染其躯。再者,愈观愈觉自韶华已逝,弗若这些青春正盛之男子鲜灵漂亮,竟萌几分愱忿之情,未观至半,复将彼等皆斥归。
灵玉随于其侧,唯见而心惊,知其生怒,更恭勤于其旁奉侍,曰:“此等庸脂俗粉于主婿面前经此一遭,已污主婿之目,何必受此苦厄?”主婿闻之,心中郁气稍释些许,亦能笑出,然此笑,却亦笑非其宜,竟笑逢一恶讯:杨丁氏游于花园之际,不慎竟坠于地,溢血,此刻正卧于榻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