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远望见妻面色惨白，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，从外间疾步走近床沿，守礼低：“还请大夫开个方子，好歹叫姑娘不至于吃太多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苗医女手中有不少方子，自然嘴上应诺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在孩子的脸色已然恢复些许血色，后脑的伤口也不再皲裂。

        众人轮番上阵，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时辰，也不能叫瓷娃娃开一句金口。

        若她和丈夫在世时，拿一个份平等或是低些的外甥女婿还不在话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都没提这茬，便是怕四夫人承受不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往事匆匆，如在昨日。

        噩耗随之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旁人如何问话也不应答，且时不时好奇凝视往来众人的面孔与服饰。

        四夫人的脑中已乱想出宝知冬日没有煤炭，裹着破麻布蜷缩在破旧的院房里，最后郁郁而终的场景。

        已有七个月大的小儿子只知蹬与吐口水，谢四爷看着小儿的憨态，忽然心想，文正与小妹将熟睡的孩子藏在箱箧时，心情会是如何。

        随后新帝登基，太子依然为太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会说话的大儿子与大女儿知西厢房昏迷多日的女孩是自己的表姐，懂事地帮着父亲和嬷嬷丫鬟照看着小弟与表弟。

        出府的路上，她忍不住还是提点送客的小丫鬟：“姑娘后脑受了创击，因伤了脑袋，故而得多注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作为丈夫父亲，若他先了，妻与孩子自然要乱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男子有泪不轻弹，他的泪已经在心中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苗医女再次切脉后对四夫人：“姑娘已无大碍，但需长期荣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四爷在外间听得心惊肉。

谢四爷一生的遗憾。

        乔氏受惊，挣扎了一夜，提前诞下一个成型的女胎。

        三日后，狱中传来消息――乔家上下忽染重病，不治而亡。

        婆家寻媳，自然所求绵延子嗣，首挑质康健。

        溅上脸颊的鲜血黏腻腥热，无论多少次，他哀嚎着也无法捂住涌的伤口，只得被父亲边的侍卫拖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四夫人一听，又惊又悲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仔细瞧来，似乎醒了又没有完全恢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若是……唉，若是过了几日仍无法开口说话，还是趁

        更不必说刚醒来时伸手摸床捻被衾的古怪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苗医女有些疼，梁姑娘见来人也不出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谢四爷不拦她，自己下值时亲自照顾孩子们。

        谢家现如水中的白鹄，世人只见水面上呈现的优雅端庄，可何曾猜想到其在水面下需不停拨掌挣扎才能维持水上雅姿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这冻伤与亏损不影响生育，只是人要受苦一些，须得多穿些衣服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自己终究要先宝知一步离世，她和丈夫百年后，那婆家岂不是毫无顾忌地抓着这个话茬蹉跎她的宝知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初春落水，又伤了脑袋，怕是要落下病。

        外甥女的竟这么被伤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她的宝知却留下如此顽疾。

        孩子诞下便是死胎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禁悲从心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混乱中，苗医女瞧上一眼沉默依偎在四夫人怀里的姑娘，心中只觉可惜，玉雪般的小人伤着脑袋，又无法开口，怕是痴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听旁人询问时一副认真聆听却又吃力的模样，且时不时出困惑不解的神情，好似听天书。

        多年后，即便恶人伏法，有时谢四爷午夜梦回，总见好友一次又一次在面前惨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匆匆在小几上写下个一个温热补气的方子，嘱咐着边上的丫鬟伺候姑娘每日喝两回，须得连续喝上一年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她认为比之此，四夫人更应该关注她外甥女的异常表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第一个孩子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忖度一番，斟酌着用语：“我切着姑娘的脉象，估摸着姑娘以后便是夏日也会畏寒，穿衣上须得多多上心，若是子感觉凉了，便是不发热，脑袋也会疼得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也不知是乔氏的心照顾还是苗医女每日灌的汤药，第四日晚膳刚端上桌，拨去看护表姑娘的秋玉与夏玉喜气洋洋禀报――表姑娘醒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行！”她紧紧搂住怀中的女孩，失声：“不能！快想个法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当初她会为了小妹，抹干眼泪守着庆风院，现在也会为乔家的血脉而直肩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