凝珑闷闷地“嗯”了声，“反正我是不会说的。往后你就注意着我的暗示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纸钱烧尽，白烟消散，冠怀生回过神，看向不远背对他而立的凝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雨珠落在地上，很快就变干，因此不需打伞。在细雨中漫步，反倒是独特的享受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自古以来就兴借景抒情嘛，这话倒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，她便默认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俩人什么话都没说，却都懂得彼此的心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提到某个风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朗声：“才先给姑娘被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程拟的墓挨着他的夫人，两墓间长了棵婀娜柳树。绿盈盈的，明明是扫墓，却总能扫出无限生机。

        芷怡、婉仪对视一笑:“不信！快打开瞧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看似深情，但这种深情是一把钝刀子，割着自己的心，也割着子女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自己猜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凝珑转过看他，“你想要什么礼物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过会儿玩累了，大家坐在游廊底下，脸庞红彤彤的，个个大着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和使人发困，她小的躯完全被他包裹，汲取着温，眼上下打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墨髻罗裙，婀娜的影也披了层朦胧。

        冠怀生想跟爹娘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提到某件事？”

si  m  i  s  h  u  wu.  c  o  m

        “提到某个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凝珑不再吭气。实际上，她自己也没想好用什么暗示冠怀生:她对他非常中意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又是她那自尊心作祟，冠怀生也不愿她，“那……不如给我个暗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她边，牵起她的手，慢悠悠地走着。

        盥洗毕，冠怀生与她皆换了衣裳，他果真把被窝热才叫她躺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清明时节雨纷纷，这些淅淅沥沥的雨水给青翠的天地添了份婉约的朦胧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赶紧追上去，“好好，你不愿说就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凝珑：“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呀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程瑗耍宝地拿出一把平平无奇的伞，“我这伞可不一般，能把一舟人都藏进去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儿如今不再孤单了，儿找到了媳妇，与她相伴，再不觉孤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*

        捞了捞枕，本是想枕得更舒服些，却意外地在枕底下摸出一个鼓鼓的红包。

        冠怀生得她一句承诺，心里比吃了蜜还甜。自此凝珑每每跟他说起天气或风景，他总要格外注意，直到听到她要说的话外之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凝珑把脑袋闷在被褥里：“我的心意你难还不清楚？非得要说出那些个字眼，才能证明我的心意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其实有时候，活着未必不是一种残忍。程拟爱子女，但他更活在悲痛的回忆中。终其一生都在后悔没有即使挽回夫人的命，后来卧病在榻，每每病得迷糊，嘴里喊的都是夫人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夜里，凝珑打着哈欠，说不守岁了，“也没人看，何必让自己累得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凝珑被他的绘声绘色逗得咯咯直笑，“你这才分明是自己熬不住想先我睡去，还给自己找个理由来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什么暗示才算是喜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凝珑又把转过去，卷着被褥往里面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冠怀生困意也浮了上来，拍着她的腰：“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红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冠怀生横抱起她，却把她搬在榻里，“才伺候姑娘洗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纸钱噼里啪啦地燃烧，缕缕白烟传递着他对亲人的思念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心里自是欢喜的，只是她未给冠怀生准备红包。拿人手短，平白无故地生了点歉疚。

        冠怀生：“说句喜欢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从前他问程拟，为甚人一定要寻个伴侣，自己逍遥自在不好吗？程拟只叹他太年轻，“你没经历过，便不懂陪伴的乐趣。陪伴会让你觉得，即便山崩地裂，天塌地陷，也不足为惧。有人与你同喜，与你同忧。世间关系大多如浮云，倏聚倏散。若能找到厮守终生的人，那便是这一生最大的幸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下晌几家女眷办好了该办的事，聚着游湖听雨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凝珑想冠怀生应有些话要跟他爹娘说，便兀自走远，给他一个独立的空间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小舟平稳地划过河面，舟里飘着几不同颜色的裙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问：“怎么不让我躺床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慢慢、慢慢地走，在青山绿水里从容沉静，影逐渐变成黑点，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凝珑踢了踢他宽阔的肩膀，“去你的，没个正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次年清明，小两口去程家祖坟扫墓。